每当听到外界提及煤炭所谓的“黄金十年”时,心中更多是一种“祖上曾经富有,如今却很落魄”的尴尬。过去的10年,有人依靠廉价获取资源和煤价暴涨而完成原始积累;但如今煤价暴跌,却是普通的煤炭人在承受减薪减员的痛苦!
然而,10年,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个重要的阶段,回顾笔者陪伴中国煤炭走过的10余年坎坷路,发现全球与中国煤炭可谓是“风水轮流转”,期间感慨良多。
一、03-08年,出口:曾想告别,却又回归,中国资源,服务全球
2001-2003年在南开读MBA时,曾经想过毕业后换行业发展,毕竟此前已经在煤焦行业摸爬滚打多年,知道这个行业的局限性。然而,与其他行业接触时,“年龄偏大(近35岁)、缺乏新行业的经验”等因素成为软肋,许多外企、民企宁愿招年轻人从头培养,也不愿给从国企出来的中年人机会。
转行求职受挫,2004年,笔者蓦然发现煤炭等资源类行业火了起来,民营企业茁壮成长,国际企业也进军中国市场,出口成为拉动煤炭行业发展的重要因素。如下图所示,2003年,中国煤炭出口量达到9318万吨,当年全国的煤炭产量17.3亿吨,意味着中国5.4%的煤炭出口,出口量是同年进口量的7倍。
当时,出口强劲的不只是煤炭,还有焦炭。2004年,全国焦炭出口量1398.6万吨,当年的焦炭产量为4.77亿吨,出口量约占全国总产量的3%。
2003-2012年中国煤炭进出口汇总
借资源出口强劲之东风,笔者于2004年9月进入外企,先后从事印度、日本等市场的煤炭/焦炭出口和铁矿进口业务。当时,国际市场矿产资源紧缺,国际贸易正逐步由混乱走向正规,期间不断有草莽英雄因违法而锒铛入狱。印象深刻的是当年有中国公司在出口焦炭时,由于现场管理混乱,焦炭中混有各种木条、铁丝等杂物,甚至有死兔子,认真的日本人把捡出来的杂物分门别类,拍照发给出口商。而我们也在不断改善现场管理和提高产品质量的过程中,从日本企业身上学到了认真、彻底等精益求精的精神,提高了自己的执行力。
06-07年,笔者进入目前最大的民营焦化企业,负责港口及山西的焦炭、焦煤采购及发运。在此期间感受到了全国范围内的煤焦行业快速发展,同时,也是煤炭行业狠抓安全生产和焦化行业治理环境污染的时期,山西省几任省长因安全事故而引咎辞职。同时,民营企业的成本管理和超前规划发展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2008年,注定是煤炭发展中的重要年份,甚至是“分水岭”。年初的暴风雪凸显能源安全和煤炭重要性,到2008年7月,大同优混FOB价创出1070元/吨的历史天价!但之后就是全球性金融危机,煤炭市场风云突变。08年12月,大同优混FOB价格暴跌到650元/吨。
2008年,全国煤炭出口量4543万吨,最后一次高于进口煤。同年,08年焦炭出口量比上年下降两成,意味着中国煤焦开始“出口转内销”。
二、09-12年,投资、进口:转型咨询和研究服务煤炭进口和建设
伴随着4万亿投资的拉动,2009年开始,中国由全球的煤炭出口国转变为进口需求国,进口煤炭突飞猛进的背后是各跨国公司对于中国市场的悉心研究。笔者也顺应大势,进入咨询行业,进而于2010年创办“煤炭研究网”,致力于研究煤炭产业链,为澳大利亚、加拿大、印尼和蒙古等煤炭进口企业提供市场调研服务,期间,足迹遍布了全国煤炭的各个主产地、集散地和消费地,对于中国的煤炭产业和煤炭供需有了更为全面和深入的认识。
五年前,帮助国内煤炭巨头制定“十二五”规划,当时的核心依然是抢资源、上规模,但是,遇到的难题是如何确定合理的煤炭转化方向,除了煤电,现代煤化工成了主要方向,循环经济是实现节能减排的主要路径。
如今,到了“十三五”规划,最大的转变是要做减法了,“割肉”更痛更难!
2012年,又是中国煤炭市场发展的一个转折点。莫非是一种巧合,近10年,中国煤炭市场的风云变幻总是与奥运会的举办同步。2012年,中国经济增速放缓,而前期投资的新建矿井陆续投产,中国煤炭的过剩压力初显,煤炭价格下行,开始出现“煤炭黄金十年终结”的论调。
回过头看,大家对于“十二五”期间投资所产生的煤炭供应能力心中无底;更忽略了煤炭进口量有多大,会变成洪水猛兽;还有侥幸心理,认为2012年的经济增速已经触底,之后会反弹。
三、13-15年,过剩、降价:年年难过年年过,没有底线无尽头
进入2013年后,伴随着焦煤、焦炭、动力煤等期货品种上市,中国的煤炭市场主体更为多元化,电子现货挂牌交易、撮合交易、电商平台等营销创新模式层出不穷,可谓是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,热闹非凡。
然而,与之相对应的是煤炭市场硝烟弥漫,价格节节下跌,“以量保价”、“让价保市场”等言论一时喧嚣尘上,其实背后反映的是煤炭过剩下的无奈。
2013年1月9日,环渤海指数633元,当年10月9日,指数下跌到530元,跌幅超过100元。2014年1月8日,环渤海指数反弹至610元,当年8月27日,跌至年内最低值478元/吨,跌幅超过132元。今年1月7日,环渤海指数以520元开局,到11月18日报收于375元,累计下降145元/吨。
没有人敢说现在是否到底?也无人能够告诉我们何时是黑暗的心头?依据这么多年来的经验,似乎仍然延续着的逻辑是:价格没有最低,只有更低;行业没有最难,只有更难!
11月7日,在苏州举行的首届“国际能源变革论坛”上的主要观点是:能源转型需要大力控制并削减化石能源消费,特别是煤炭消费;大幅提高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比例,适应全球绿色低碳的发展要求。
巴黎气候大会将于今年11月30号到12月11号如期召开,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首要任务是减少碳排放,中国是煤炭生产和消费大国,进一步抑制煤炭消费是大势所趋。
2016年9月4日至5日,杭州将举办G20峰会,届时“G20蓝”或将加速抑制沿海地区的化石能源消费。
总之,引用中钢协对于明年市场的看法,2016年需求端鲜有亮点!
4月上旬,笔者曾经写过“是时候告别煤炭”一文,在行业内引起一定轰动。如今近7个月过去了,情况似乎比原来变得更糟。联想起“老牌煤企声讨神华呼吁平等竞争”的新闻,其实,神华也不想降,是被逼无奈;老煤企成本高、负担重,值得同情,但这正是退出的原因,而非靠政府保护下的“死扛硬熬”!
对于产能严重过剩的煤炭行业而言,供应侧改革,首先要实现“产能出清”,建立矿产资源的退出机制和企业员工安置补偿制度,淘汰落后,才能保护先进!
其次,上周,唐山松汀钢厂的员工为讨薪而以集体跳楼相逼。应该说煤炭企业比钢铁企业效益更差,员工也更困难,但真心希望煤炭人要更为坚强和达观。无论发生什么,无论当下多难,“生活总要继续”!
人生总是充满轮回,十二年前想转型,因年龄大被拒;如今,年近50,仍然被逼转型,在职场上与80后、90后同场竞技,您说难不难?但是,既然企业改革都是问题倒逼出来的,我们个人又何妨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,在跨界转型的道路上“从头再来”?!
(本文作者:马俊华 山西智诚达能源咨询公司总经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