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城是陕西煤炭资源大市,煤炭开采历史悠久,资源丰富。同时,这里也是非法开矿、盗采滥挖煤炭资源的滋生地。
煤矿“黑口子”触目惊心
刚进入西沟数百米,就看到一条仅容下三轮车通过的分叉小路。据知情人说,再往前走就有“黑口子”。记者前行10余米,果然看到山岩下有个黑洞,洞口用木柱撑着,柱子上搭着一些树枝,树枝上盖着黑泥,洞内深不见底。这个“黑口子”开挖得十分隐蔽,一般人不翻过土坡很难发现。
再往沟里不远,又看到一处“黑口子”,洞口有矿工往外运煤。当记者找到第三处“黑口子”时,有两人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,质问记者来意。声称可以给记者一些费用,放他一马。当这一要求被拒绝后,来人即刻变脸恐吓记者,马上离开,否则就不客气!
野鸡岭位于黄河西岸,与山西产煤大市河津隔河相望。为了便于观察,记者渡河来到山西河津市一面,隔河相望野鸡岭满目疮痍,一个个“黑口子”若隐若现,遍布山间河畔。
刚过下午4点,野鸡岭这边的路上就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矿工到“黑口子”上班,还有些矿工是乘机动三轮车和面包车来的。不一会儿就隐约看到一车车煤炭从“黑口子”运了出来。“黑口子”产的煤一般不敢在洞口附近存放,他们或是拉到隐蔽的中转地或者集中到大矿的煤场,然后售出。
傍晚,记者离开河津时,天色已暗。从“黑口子”出煤的车灯上判断,当晚记者看到的开工“黑口子”有十多处,临近黄河的山间小路上,来来往往的运煤三轮车,显现出私采滥挖的“繁忙”。
矿主与执法人员的博弈
记者顺着昨晚看到“黑口子”出煤的山间小道一路调查,有五处“黑口子”白天用土石将洞口虚掩着,另一家“黑口子”仅用几根木棍挡着洞口。再往前走看见几个工人正在路边挖“黑口子”,看见记者前来,拔腿就跑,连拉渣石的三轮车也不要了。
记者顺着新修的公路向北,过了黄河二矿,又上了高低不平的土路。刚走出不远,就听见有三轮车突突的马达声,记者四处张望也没看到车子,爬上土坡,看到下面有个黑洞,一辆三轮车轰鸣着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,满载着煤石从山崖下的“黑口子”里钻了出来。
这时,一个穿军大衣的男子从石堆后走出,问记者是干什么的?当得知记者不是执法检查人员时,就拉起了闲话。他姓赵,两年前,花60万买的这个“黑口子”,一直和政府执法人员周旋,干得十分艰难,一个月下来,最多干上10天半个月。
他说,最近煤价下跌,还要拿钱打点关系,每次三五千都挡不住,利润比以前差多了。即使这样,干“黑口子”的利润也是翻番。有时风声紧了,政府就要炸矿。如果背后有人撑腰或者和执法人员关系好,打点到位,他们把炸药会放得浅一些,象征性地炸一下,他们清清渣,当天就可以出煤,影响不大。要是遇到不熟悉的执法人员,炸药放得深一些,他们炸后,光清渣就得三两天。要是遇上死人的事,这个月就算白干了。
执法检查遇上“黑口子”白天开工
执法车刚拐进桑树坪镇西沟,就发现一处“黑口子”,一个矿工正在井口作业。执法人员上前喝令其放下挖煤的镢头,喊井下人上来,这个矿工撒腿就跑进“黑口子”里,再也不出来了。
执法人员见此情景只好冒险进入井下喊人,记者也随之进入简陋的矿井。
记者取出相机对着黑暗处闪了一下,发现近在咫尺就是一辆拉煤的机动三轮车,车后还有动静。执法人员对着暗处喊话,没有反应。当执法人员声称要炸矿时,拉煤机动三轮车后面藏的人,急忙才打开矿灯,从黑暗处走了出来。其中一人把拉煤车发动着开出井口,车上已装了一大半煤炭。
执法人员刚走出洞口,“黑口子”矿主就已赶到。他十分气愤地质问执法人员,为什么和他过不去?当看到记者拍照时,“黑口子”矿主拎起铁锹就要动粗,被执法人员拦住。这时,加上矿工已聚集了七八个人。“黑口子”矿主声称,不给他个交代,人不许走,车不能开。
为缓解气氛,记者和执法人员只好被“黑口子”矿主拉着坐进他的车里,车一直开到他家门口,矿主让记者和执法人员进屋里说事。
一行人进屋后,一只大“藏獒”就守在门口,外人无法出入。
“黑口子”矿主要求记者将相机和手机里的证据“拿掉”,被记者拒绝。就这样拖了近一个小时,在执法人员劝说下,“黑口子”矿主才勉强拉开“藏獒”放记者和执法人员离开。
据矿山资源执法大队负责人告诉记者:在整治“黑口子”过程中,他们先后爆破和填埋了一大批非法煤井。在今年10月份前,“黑口子”在韩城几乎销声匿迹。不知什么原因,进入11月,“黑口子”一下多了起来。上个月他们仅炸药就用了8吨,到目前为止“黑口子”情况依然严峻。
现在,“黑口子”由治理前的200多处已经减少到现在的100多处,这余下的100多处“黑口子”的详细情况执法大队都已完全掌握,而且建立了档案。至于余下的100多处“黑口子”为何不予以铲除,这位负责人未作解释。
“黑口子”的危害不容忽视
所谓“黑口子”是当地人对没有合法手续矿井的俗称,由于当地煤层埋藏较浅,老百姓就很容易挖出煤。开始是自己挖一点用,后来就用机动三轮车拉着卖,慢慢就形成了一个“农忙务农,农闲挖煤”的“民间产业”。
知情人告诉记者:“黑口子”投资很少,根本不进行勘探和安全评估,只要能挖出煤就开始盲目掘进,直到无煤可挖为止。他们不办手续,不交税费,盲目滥挖,对正规煤矿造成很大威胁。有时,“黑口子”盲目开采,甚至和大矿挖通。
2003年9月发生的桑树坪煤矿突水矿难就是由于周围小煤窑越界、越层开采打通积水通道,导致大水涌出,巷道被淹500多米,当班井下作业的22名职工中仅有7人脱险生还。
曾经在“黑口子”挖过煤的工人小张说:很多“黑口子”挖的是大矿的尾矿或是支撑顶板的矿柱,十分危险,经常出事。以前他每天要走几百米深的黑洞,头顶不时有煤块、石头掉落,走起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。
“黑口子”使用的工具也极为简单,多为镐头、铁锹、钢钎、铁锤和拖筐,瓦斯用灯火探测,通风为自然通风。好的洞子每人每天能出四五吨煤,矿工们生存的目标很简单,就是每天带着恐惧算计着挖煤的工钱。虽然已经离开“黑口子”很长时间,但一提起来,小张仍心有余悸。
他说,在“黑口子”打工的这些特殊人群,为了生存,为了家人饱暖,明知长长的黑洞后面可能是通向地狱之门,但由于身无一技之长,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。在偏僻的山洞里,与外界几乎隔绝,甚至是频频发生的矿难也被老板捂得严严实实。“黑口子”出事大多都是私了,死的人多了,矿主一跑了之,丢下的死者家属,不是自认倒霉,就是找政府埋单。
如果政府不下决心彻底铲除“黑口子”,出大的安全事故是早晚的事。
知情人说,“黑口子”破坏环境,盗采国家资源,危害矿工安全,背后是否存在官煤勾结、黑恶势力等问题,有待调查。如果政府不痛下决心彻底铲除“黑口子”,出大的安全问题是早晚的事。
韩城市矿山资源执法大队负责人告诉记者:“黑口子”的确是当地煤炭安全事故的一大隐患,他们以前的做法是,对事不对人,发现“黑口子”,就采取炸矿洞、毁设施、烧被褥、遣散矿工等做法,效果不十分明显。这次针对“黑口子”反弹速度快、侦查手段高、开采手段变化、对抗性强等特点,决定改变以往打击策略,采取以抓人为主的“猎头斩首行动”,首先,控制“黑口子”矿主,震慑“黑口子”的猖獗势头。希望这样做能够遏制“黑口子”的非法开采活动。